韦明铧
沈括说,在小市桥和新桥之间还有一座桥,叫广济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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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济桥之名,向无解释。顾名思义,“广济”应是广济尘世,广济众生,广济人间,可能与佛家的慈悲为怀有关。唐代有一位高僧义忠,在贞元年间剃度出家,不仅学佛养性,还习拳练武,救死扶伤,劝农教织,宣宗李忱赐他为“广济大师”。扬州也有广济禅院,又称广济寺、广济庵,位于江都小纪吴堡,不知道何时始建,只知道重建于明末。我相信二十四桥中的广济桥的命名,应当出自佛家广济红尘的理念。
广济桥不仅扬州有,潮州也有一座广济桥,又名湘子桥。清人曾廷兰《晚过湘子桥》诗云:“韩江江水水流东,莫讶扬州景不同。”诗人看到潮州的广济桥,便立刻想到扬州,莫非他到过扬州的广济桥?
沈括又说,下马桥的东面是作坊桥。作坊桥之名,顾名思义,当是桥边多手工作坊之意。扬州历次考古,都发现过古代作坊。如在淮海路发现典型的唐代前店后作的建筑遗迹,由四间相连的房子组成,最东一间东临淮海路旧道,面阔六七尺,当为店面。屋内有加工制品的平台,前置一大瓮。室内地坪出土一石函,内有水晶制作的半成品饰品及水晶块三四十件,还有墨色石块、绿色铜珠、朱色矿石等物。据推测,这应是制作宝石饰品的作坊。在淮海路北端,发现过唐、宋、元各代房址六座,灰坑数十座、炉灶四座、窖藏三处,以及古水井、古道路等,同时出土各代陶器、瓷器、铜器等物。另在扬州大学农学院考古工地发现一个唐代中晚期骨料坑,清理出大量手工作坊留下的骨器坯料及成品。这些唐代骨器的出土,表明当时扬州骨器手工作坊密集,手工业已经发展到很高水平。在距地表下深一丈处,考古人员还从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灰坑中,清理出大量骨器坯料,大多为牛骨,少量为鱼骨,还有极少数象牙。这些器物均有人工打磨痕迹,切口平整。在出土的骨器中,多为下脚坯料,也有少量成品和半成品,有一把成品象牙篦,两把骨簪。据考古专家介绍,从出土的骨器坯料及成品和半成品可以看出,唐代扬州手工技艺非常成熟。这些发现让我们想象扬州唐代市井生活的繁盛情景,也描绘出了二十四桥之一作坊桥得名的历史背景。
唐代扬州的作坊,在高丽人崔致远《桂苑笔耕集》里有具体记载。崔致远是晚唐来扬州的,供职处在蜀冈上的衙门,距离作坊桥不远,应该熟悉作坊桥一带的街市情形。《桂苑笔耕集》谈到当时扬州的这样一些作坊:
金银作坊。崔致远的《进金银器物状》告诉我们,唐代扬州金银器已是进献皇室的贡品。由于经济富庶,官家垄断的金银器饰物已从官宦走向市井,尤其是民间女性的用品,造型简约,制作精细。《中国工艺美术史》认为,唐代的扬州已成为金银的贸易中心,除了首饰外还出现各种錾花金银器,錾出的点、线、面构成的纹样与光洁的金银面交相辉映。《旧唐书·王播传》记载,淮南节度使王播自扬州入朝,进贡“大小银碗三千四百枚”,这也印证了崔致远《进金银器物状》背后的扬州金银作坊之盛。
纺织作坊。崔致远在《进御衣段状》中记载:“当道先兼盐铁使织造,中和四年(884)已前御衣罗折造布并绫锦等,除先进纳外,续织造九千六百七十八段,谨具如后物色。”又在《进绫绢锦绮等状》中记载:“进奉绫绢锦银绮等一十万匹段两,谨具色目如后物色。”唐代扬州的编织物,以前人们熟知的主要是毡帽,崔致远进一步记载了扬州向皇室进贡御衣的史实。
髹漆作坊。据崔致远《进漆器状》记载:“当道造成乾符六年(879)供进漆器一万五千九百三十五事。”这背后的史实是,唐代扬州漆器已是进贡和出口的抢手货。当时扬州经济繁荣,巧匠云集,漆器制作技艺高度发达,彩绘、剔红、夹纻脱胎和金银平脱等漆器制作技艺分工细密,螺钿镶嵌工艺也具有很高水平。漆器被列为扬州二十四种贡品之一。
作坊桥,因手工作坊高度集中而得名,历代扬州人都爱用这种街巷命名方式。扬州城里至今有皮坊街、彩衣街、漆货巷、打铜巷、麻油巷、石灰巷、饺肉巷、蒸笼巷、罗甸巷、铁货巷、雀笼巷,乃至灯草行、猪草坡、炭箕作等由手工作坊特点命名的街巷。这些带着鲜明古代作坊印记的地名,可以说是唐代作坊桥命名方式的延续。
作者简介:
一级作家,扬州巿政府表彰的当代文化名人,扬州市名师工作室导师。出版著作七十种。获得国家图书奖、华东图书奖、华东田汉戏剧理论奖、中国曲艺最高奖——牡丹理论奖。